赵芸芸气冲冲地讽刺“丑八怪,谁跟你结婚,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。”
方静根本不丑,但她没心神去争辩这个,只声音凄厉地喊“明天就要办婚礼了”
赵芸芸冷笑,“那是赵柯要给陈三儿办的席面,扫晦气。”
方静脸色难看,张嘴要喊。
一根麻绳堵住了她的嘴。
眼瞅着过来的人越来越多,赵新山催促“赶紧带库里去。”
大晚上折腾,没有一次是小事儿。
社员们过来,一打听,得知发生的事儿,简直不知道咋反应。
很多时候,情绪就是一股劲儿,发生的当下义愤填膺,事件发生第一次反转之后,情绪已经落下去一些,这又反转了
合着陈三儿压根儿就跟方静没关系
大队一直说有隐情,大队长和赵柯搞那一通“逼嫁”,是为了勾出方静真正幽会的人。
竟然是许诚竟然是许诚
他们两个为了首都培训的名额,陷害陈三儿
陈三儿就是凭白遭了殃
而他们冤枉了陈三儿
社员们气愤,又有些无地自容。
与社员们差不多心情的,还有苏丽梅,她整个人都失魂落魄,没有精神。
她那么护着方静,那么鄙夷陈三儿,到头来,陈三儿才是最无辜的。
她还指责赵主任
她竟然因为方静是弱势方,就毫无理由地偏向她,偏帮她,连本来应该信任的人都去怀疑,连分辨的能力都没有
苏丽梅恹恹的,十分自弃。
庄兰看着她,安慰道“你只是没想到,不怪你。”
苏丽梅摇头,沮丧“我肯定让赵主任伤心了。”
庄兰沉默。
她觉得吧,赵主任应该不会为缺心眼儿伤心。
老许家
一个社员敲响许家门,叫醒许正义夫妻俩,“老许,许诚妈,你们快去大队部吧,许诚在那儿。”
许诚妈不解,“许诚在屋里好好睡觉呢,咋会在大队,你睡魔怔了吧”
许正义也不相信。
那社员硬着头皮道“你还是看看吧,许诚许诚跟方知青幽会,被村里逮个正着,陈三儿也根本没欺负方知青,是两个人合谋诬陷的。”
“明天一早要送去县派出所了。”
“你胡说咋可能”许诚妈不相信,“那个方知青跟我儿子有啥关系她不是明天要跟陈三儿结婚吗”
“话我带到了,你爱信不信吧。”
社员说完就走,一刻都不多待。
许诚妈生气他乱说,心里头又不安生,立即去敲儿子儿媳的门。
门一开,许诚妈便往里挤,“许诚在屋里吗”
丁巧巧侧开身。
炕上两个被隔得远远的,根本没有许诚的人影。
“许诚呢”
丁巧巧不知道咋回答,只能低头不说话。
许诚妈气急,“你咋不说话,你连男人都看不住吗”
她话音刚落,外屋,“哐当”一声巨响。
许正义摔倒了。
丁巧巧就站在门口,着急忙慌地冲过去,“爹,爹你没事儿吧”
许诚妈也慌急,“你别这时候出啥事儿啊,儿子还在大队部呢,你没听见吗他们要送儿子去派出所”
许正义半个身子僵麻,舌头也麻,“畜生,畜生,还管他干什么”
“那是我儿子”许诚妈哭起来,“我哪能不管”
许正义这情况,扶起来也走动不了,婆媳俩只能费力地扶他进屋躺下。
然后许诚妈就要出门,但她没一个人走,还叫丁巧巧叫醒两个孩子一起出去。
大队大院儿人很多,赵新山和赵柯怕出什么乱子也没走。
婆媳俩带着两个孩子过来。
路上,许诚妈就对母子三人说过,许诚要是没了,他们就没丈夫和爹了,以后得过苦日子。
两个孩子害怕,哭一路,“爹呜呜呜”
老太太一到大院儿,哭得像上坟一样,“儿啊妈不能没有泥啊”
丁巧巧对许诚满心的恨,哭不出来,紧紧牵着两个孩子的手,将他们护在臂弯下。
大库里,许诚听到亲妈孩子的哭声,燃起希望,呜呜呜地哭喊起来。
老太太一听就认出许诚的声音,扑到库门上,边拍边嚎
“你咋这么糊涂啊”
“你要是出啥事儿,我也不活了”
“我这命咋这么苦啊,我就这么一个儿子”
两个孩子也哭得声嘶力竭,脸憋得通红喘不上气。
在场的社员们同情许正义夫妻和许诚的媳妇儿孩子。
“这么大岁数了”
“孩子多可怜,有这么个爹,长大可咋办啊。”
“许诚真是造孽”
而赵柯见着两个孩子的模样,便发火“带孩子过来干什么送回家去”
许诚妈转向赵柯,直接跪下。
赵柯一惊,立马躲开。
赵新山喝止“你干啥,赶紧起来。”
许诚妈非但不听,还拽着两个孩子给赵柯和赵新山跪下,“孩子啊,快求求他们,不能让你爹走啊”
两个孩子“扑通”跪在地上,哇哇大哭起来,“要爹”
丁巧巧也被拽着跪下,一串串儿的眼泪流下来。
社员们看得不忍心。
赵柯不同情,压着怒气,“你们让孩子以后怎么自处让他们起来。”
许诚妈不让起,哭求“他们爹都要没了,他们不为他爹求情,谁求啊”
赵柯转向丁巧巧,“巧姐,你就看着孩子们留下阴影以后一辈子忘不了”
丁巧巧最在乎的就是孩子,抱住两个孩子,捂住他们的耳朵。
许诚妈哭“都是一个大队的,不能送啊,送去命就没了”
“陈三儿的命不是命吗”赵柯忍无可忍,“我就问你们,陈三儿的命,不是命吗”
许诚妈哭声低了些许,声音哀切,“我和老许就这么一个儿子啊”
“你的儿子是儿子,别人的孩子哪怕没有人护着,也一样价值千金。”
赵柯斩钉截铁、不容置疑,“大队要为所有社员负责,我们是大队干部,我们不嫌麻烦,永远站公理,必须正风气,我今天就警告所有想要以身触线的人,不要心存侥幸,大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,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。”
“法理容情,容得是人间真情。他们有害人之心,他们活该。”
“同情吗用以后村子的治安混乱来换。”
赵柯就是这么铁石心肠。
她退,那是她愿意退,她不想退,谁说话都不好使。
社员们看向彼此。
赵柯方才挺不近人情的。
可他们心里一下子就安心,踏实了。
其实这两天,大伙儿帮着陈老爹准备陈三儿的宴席,正常的干活,表面上都若无其事,但心里根本不太平。
咋能不清不楚地逼知青嫁给陈三儿呢
就算为了集体的利益,为了“皆大欢喜”,也不能不讲道理啊
赵村儿大队不应该是那样儿的。
他们不是光明正大的吗
现在,啥都明白了。
赵村儿大队永远是有底线的。
赵村儿大队的干部是追根究底的。
这才是赵村儿大队的味儿。
社员们挨骂也得劲儿了。
而许诚妈呆坐一会儿,忽然哭得撕心裂肺。
赵新山不反驳,社员们也不替他们说话,许诚被带走的结局注定了。
赵柯再次重复“别让孩子待在这儿,不想回家,就带他们去办公室待着。”
许诚妈只想陪着儿子,贴着库门不走。
丁巧巧看着两个孩子惊惧的脸,拽起他们去办公室。
两个孩子安置在办公室的桌上,丁巧巧哄他们睡觉,默默流泪。
赵柯没进去,坐在门口的板凳上,听着许诚妈的哭声,望着天上的月牙出神。
片刻后,门静悄悄地开了又关。
“聊聊吧。”
丁巧巧紧张地搓手指,缓慢地走近,站在旁边。
“坐。”
丁巧巧摇头,“不用,我站着就行。”
赵柯也不勉强,自顾自地说道“枕边人应该最了解枕边人,许诚跟方静的事儿,你肯定有所察觉吧”
丁巧巧倏地揪住衣袖,想否认,“没”
“不用急着否认。”赵柯侧头看她,黑夜下看不清人脸,看不真切她的表情,“万事讲证据,但我没找你。我试过几次了,被动地去说服一个人太费力,我喜欢用事实说话。”
“现在大队已经找出许诚,无论如何,他的名声已经跌落谷底,你的孩子受到影响已成必然,你还要否认吗”
赵柯咄咄逼人,“如果陈三儿背上这个罪责,没了一条人命,你心里不愧疚吗”
“我只是不想家散了,只是想我的孩子安安稳稳地长大,我有什么错”
丁巧巧崩溃,她当然受折磨,“我不恨他吗可他是我孩子的爹,我不能让他的名声坏了”
赵柯怕那两个孩子没睡着偷听到,出现些莫须有的麻烦,起身靠近丁巧巧耳边,低声道“既然你恨他,你大可以送他一程”
丁巧巧崩溃的情绪卡顿,不明白她的意思。
“他这种人,如果还能回来,后患无穷,你真的希望他回来,再继续祸害你的孩子吗”
丁巧巧当然不想。
赵柯轻声问“有证据吗”
丁巧巧缓慢地点头。
“把证据交给许叔,说就算许诚对不起你,你也愿意像女儿一样陪伴在他们左右,不想留他们孤苦伶仃;说你不想带孩子们回娘家寄人篱下,过苦日子。可许家的名声彻底坏了,孩子们留在赵村儿大队,要受白眼,你实在没有办法”
“这就可以”
“让许叔大义灭亲,比你不顾情分,更能挽回许家的名声,不是吗许家的条件,还是不错的”
丁巧巧眼神渐渐清明。
赵柯站直,用正常音量道“犯错的不是你们,你们完全可以继续留在赵村儿大队,大家嘴虽然碎点儿,人嘛,大部分还不错,回娘家不会比在赵村儿过得好。”
“你以后多跟曲茜茜、春妮儿走动走动;你家的两个孩子,我会交代赵小草和牛小强带一带,那两个孩子,全都正义感十足,不会让人欺负他们。”
“时间久了,事情的影响总会消弭,人活成什么样儿,全凭自己。”
赵柯言尽于此,留下她一个人走了。
许正义还在家,身体也不太好,丁巧巧把孩子暂时留在这儿,回家去看他。
很久之后,丁巧巧才重新回到大队部看孩子,照看婆婆。
许诚妈哭了很久,哭得嗓子都哑了。
库房里,许诚和方静也在哭,彼此咒骂不休。
一个晚上的恐惧,折磨的两人不成人形。
天亮后,傅杭开着拖拉机,拉着许正义夫妻,许诚和方静,还有几个青年,去县城报警。
许诚和方静被拽上拖拉机的时候还在奋力挣扎,还想逃走,许诚妈也拽着许诚,不想他上去,哭得惨极了。
村里社员们看见,同情归同情,可赵柯说得话对,他们活该,按照法律该咋判咋判,都是他们应得的。
而陈老爹一早起来听说之后,很茫然。
然后,他独自在家大哭了一场,哭得眼睛红肿。
他即便反省,也一直觉得,他已经尽力做到一个爹能做的了,没多对不起陈三儿。
可这一件事,他彻底认识到,他根本不信任儿子,差点儿害了儿子。
陈老爹悔恨,愧疚,不敢面对陈三儿,只能找到赵柯,“赵主任,这席还办吗”
赵柯道“晦气是要去的,而且这两天,村里好些青年大晚上蹲在外头,也该请人家吃一顿。”
陈老爹明白了。
赵芸芸又恢复阳光,晚上回家住,只是一回到家她就阳光不起来了。
李荷花拎着鸡毛掸子抽她,不准她再跟陈三儿来往。
赵芸芸疼哭,犟脾气上来,“我就不,我爱跟谁来往跟谁来往”
李荷花又举起鸡毛掸子,“你还犟嘴你知不知道要是把你牵扯进去,你名声就完了”
“我行得正坐得端,我怕啥”
“我让你不怕”李荷花气得又抽她,“啪啪”抽在她身上,“不准再敢跟他接触,你听不听话,听不听话”
赵芸芸梗着不躲,硬挨她的打,“方静那事儿根本不是他干的,我凭啥不能交朋友”
“是不是他干的,他也不是个好东西他有前科”
“他学好了”
“我不信”
“你不讲理,呜呜呜呜”
赵芸芸疼得厉害,拔腿就跑。
李荷花鸡毛掸子往桌上一扔,“气死我了”
曲茜茜悄悄拿走鸡毛掸子,藏起来,安慰她,“芸芸得哄着,您别生气了,回头我去看看她”
另一头,赵芸芸跑回赵柯家,气不过,又冲进傅杭家。
陈三儿卧床养伤,看见她一脸泪,爬起来,“赵芸芸,你咋了”
赵芸芸边哭边给他按回去,“躺你的。”
陈三儿哪躺得消停,“你到底咋了”
他越问,赵芸芸哭得越凶,直接从抽抽噎噎变成嚎啕大哭,委屈的不得了。
陈三儿真怕她的眼泪,求饶“赵芸芸,我叫你祖宗,你别哭了行吗哭得我头疼。”
赵芸芸听他说头疼,哭声小了点儿,俩肿眼泡艰难地睁开。
那么小的缝儿,还哗哗往下流眼泪呢。
陈三儿抬起袖子给她擦,放轻声音,“好了,别哭了啊,到底咋了”
赵芸芸头一回听他这么温柔的强调,又委屈地想哭,抽噎着说“我妈打我,他不让我跟你来往。”
陈三儿的手一顿,“她不喜欢我很正常,你别跟你妈犟”
“咋,你要跟我掰”
赵芸芸瞪眼,大有他敢答是,就捶死他的意思。
但她再想凶,肿眼泡也不允许。
滑稽又可爱。
陈三儿情不自禁地笑。
他受伤之后,几乎没怎么出面澄清,就清白了。
赵芸芸不管不顾地维护他。
树根儿给他带了土豆。
赵主任和大队长帮他恢复清白。
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被保护的感觉。
那种感觉,让他最后一丝戾气也消失了。
陈三儿保证“你啥都不用干,别跟你妈犟,吃你的喝你的,我努力,我努力行吗”
赵芸芸感觉怪怪的,怪不好意思的,“你、你啥意思啊”
陈三儿继续给她擦眼泪,“反正我会努力的。”
赵芸芸红脸。
许正义大义灭亲,许诚和方静重判了,两个人再也没有机会给赵村儿大队带来后患。
许正义和许诚妈回来,都病了,全靠丁巧巧病榻前不辞辛苦的照顾。
赵村儿大队的社员们说起的时候,全都唏嘘不已。
陈三儿的伤养得差不多,没有立即复工,而是从邻居江大山家开始,要给村里人干活还债。
村里人尴尬又不解,“哪有啥债啊”
陈三儿偷过谁家的鸡蛋,谁家的苞米,谁家的土豆全都记得清楚,“我以后想堂堂正正做人,该还的一定要还清。”
村里人都不好意思了,他们之前还喊着要把陈三儿“赶出去”“打他一顿”
陈三儿都能大大方方地为自己的错误弥补,他们要是扭扭捏捏,不是连他都不如
于是,第一个社员带着东西上门跟陈三儿道歉,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也上门很快,傅杭家的地就摆满了。
而陈三儿的债主们顺便会说一声,家里最近有啥活儿让他帮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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